浅影随想

» 2023睡前消息年度字：“苔”

马前卒 任冲昊 睡前消息编辑部 2023-12-31 23:17 发表于上海

去年我用一个“噩”字总结2022，因为“噩”可以上下翻转，左右翻转。无论怎么翻，都有足够的“口”把道理讲通，对应了新闻反复180度转弯的2022年。

现在我为2023年选了“苔”字，依旧是测字先生的逻辑——“艹+台”，对应今年一句流行语：

“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”。

从国际新闻来看，俄罗斯瓦格纳叛乱，普里戈任带着上万军队冲向莫斯科，说打就打，说停就停，没有表现出任何深谋远虑，最后的死法也果然不如一条狗体面。

但从另一面说，普京经营俄罗斯20年，被自己养了多年的疯狗逼到方寸大乱，在瓦格纳逼宫的时候高喊这是“1917式的背叛”，指望沙皇式的忠诚来救命。事后普京虽然用克格勃手法报复了对手，但明知军队内部几十个将军放纵了瓦格纳造反也不敢惩治，水平也难说比普里戈任高到哪里去。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统治者，不过如此。

从国内新闻来看，正威集团产值超过华为，老板王文银号称3000万吨铜储备，公司里养了几十个局级、处级干部当走狗。一旦神话被戳破，连当年收钱编神话的传记作者都要反戈一击，划清界限。无数平庸人物扑上去查封财产，对正威集团搞经济凌迟，王文银居然毫无反抗之力。

再看海峡对岸的台湾省选举。国民党是百年老店，郭台铭是亿万富豪，柯文哲长期打造学者从政形象，三方凑到一起，别说凑一个正经的反对联盟，甚至连体面的各自为战都做不到，所谓的合纵连横，谋划水平不如幼儿园过家家。

这当然不是因为风水不好：“一代不如一代”。相反，正是这些经常表现出愚蠢和无知的精英管理着现代社会，维护着超过任何时代的发达文明。最合理的解释是，历史上那些看似完美的名人也是差不多的水平。无论是秦皇汉武，还是孔子佛陀，如果被送进没有助手的直播间，如果被网络媒体围着找八卦新闻，也会有数不清的弱点和笑料。只是过去教育资源不普及，资讯媒体不发达，普通人接近真相的速度赶不上附庸文人制造神话的速度，我们才会高估所谓“大人物”的才华，低估了自己参与公共事务的能力。

2023年的今天，法国大革命之后的2个多世纪。中国普通人领悟到了社会的基本规律——不仅人类世界之外没有神灵，人类社会内部也没有完美领袖。所谓大人物也是普通人，所谓精英集团，只是运气不错的的草台班子。

草台班子这句话说起来俚俗，但也可以讲得慷慨激昂、深刻睿智。

马克思有一篇名著，《路易·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》，非常适合21世纪的中国人借鉴。马克思在1869年写再版序言的时候说，拿破仑三世成为皇帝，证明“一个平庸而可笑的人物有可能扮演英雄的角色“。在马克思这句话之后仅仅两年，拿破仑三世在闹剧中倒台，法国人为巴黎公社写了一首诗，就是我们熟悉的国际歌：

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，
也不靠神仙皇帝。
要创造人类的幸福，
全靠我们自己！

所以，今年的“苔“字，并不意味着英雄凋零，而是中国人越来越成熟的表现。在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工业化之后，普通中国人终于发现，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。所以，我们不能把社会寄托给完美的超人，也不能指望自己变成超人。任何可以设想的人类组织，本质上都必然是草台班子。

但我们可以想办法约束草台班子，监督草台班子，让世界在磕磕碰碰中进步，至少不允许草台团队装成完美的救世主，更不能为了寻找救世主而放弃发展。这就是2023年之后最值得期待的未来。

向中国人在2023年积累的精神财富致敬。

祝各位观众2024年找到更多的草台班子。